阿妍.

“请成为永远疯狂永远浪漫永远清澈的存在”

© 阿妍.
Powered by LOFTER

Young and Beautiful

第四十一章我还爱你

“连你,也要走了么。”

张云雷凝神望着窗外。入秋了,街角的梧桐开始落叶,就好像昭示着盛夏的一去不复返。

“我只是回家结婚而已,半个月之后就回来了。”Lareina靠在办公桌边,扫了站在窗边的张云雷一眼,见他神情黯然,安慰道,“张云雷,你别多想。”

张云雷长长的睫毛下墨色的桃花眼失了一会儿焦,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嘴角向上露出两颗虎牙:“预祝新婚快乐,陈瑞安女士。”

“谢谢。”

Lareina看着张云雷的样子,心有担忧,但结婚的事情又迫在眉睫。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张云雷需要朋友的陪伴,可是自己的婚礼已经因为张云雷的低迷状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了,再推辞下去只怕未婚夫没意见,他的家人也有意见。Lareina只能叹了口气,提起行李箱。

带上门时,Lareina看了张云雷一眼,关切地叮嘱道:“我不在的日子,不要自作主张。如果有什么重大决定,记得打电话跟我商量。我24小时开机的。”

张云雷洒脱地朝她挥挥手:“安心结婚去吧,我会搞定一切的。”

 

送别了Lareina,张云雷在办公室发了一下午的呆,待到暮色四合,才晃晃荡荡回到家中。

“咔嚓”一声旋开门,按开灯,客厅里回荡着钥匙碰撞的声音。

待到张云雷在门口站定,连窸窸窣窣的噪音也渐渐远去,张云雷望着客厅,突然觉得这200平的公寓空空荡荡,空得可怕。

站在门口停了几秒周,张云雷按灭灯光,转身离开。

现在,他需要一些声音,一些人,一些事情,驱散他心中缓慢滋生马上蔓延开来的孤独。

 

要说人气,深夜的三里屯当仁不让。

选了一个最贵的酒吧,张云雷坐下来要了一杯酒,独自酌饮起来。

酒吧里各色男女演绎着人生百态。张云雷就那么冷冷看着,并不想参与其中。这世界他感兴趣的人和事本来就不多,在没遇到杨九郎之前,还觉得一夜风流有那么点意思,而曾经沧海过后,张云雷对其他人连凑合也凑合不来了。

他只想找个热闹的地方,沾沾人气,几杯酒下肚,酒精在胃里蒸发,就不会觉得人生海海,独自漂流。

张云雷在吧台安心喝着酒,不拈花惹草,可有人却是找上了他。

“哟……这不是大明星张云雷吗?”

轻佻的话语让张云雷有些不悦,但直呼名字仍是引起了张云雷的注意。张云雷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位面容清秀但眼神浮躁的男人,上下扫视了一番他那不菲的西装和名贵的手表,张云雷淡淡开口:“你是?”

“钱堃。”男子吐字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钱堃……”听到这个名字,张云雷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起来这个人,说道:“哦,原来是京城四少之一的钱公子,幸会,幸会。”

听到这句话,钱堃露出得意的笑容,尽管脸面上想装作不在意这名头,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份骄傲,昂着头对着张云雷开口说道:“既然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那咱俩喝一杯。”

两杯酒摆到张云雷面前。钱堃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转过头,看着张云雷。

张云雷扫了钱堃一眼,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端起酒杯平静地喝完,将空杯子放到吧台上,淡淡地说道:“我喝完了。钱公子您如果想去玩点别的,请随意。”

“那怎么行?”钱堃招招手,十杯酒又端了上来。

张云雷皱着眉,转过头盯着钱堃,问道:“钱公子什么意思?这酒钱浪费到我身上可不好玩,你看舞池里跳舞的小姑娘,你随便带一个走就是,以钱公子的魅力应该没人拒绝。”

钱堃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凑近张云雷的耳朵,说道:“她们怎么比得上你……”

张云雷一惊,身体往后仰,拉开和钱堃的距离,冷冷地看着钱堃半晌,用一贯直截了当的口吻说道:“死心吧,你没有任何机会。”

张云雷以为钱堃会动怒,哪知钱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张云雷毛骨悚然,才说道:“张云雷,你以为你谁呢,你说说看,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我对你没兴趣。”

“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兴趣。”钱堃伸手捏住张云雷的下巴,“长这么好看,我他妈好多年前就想上你了。”

显然,钱堃高估了张云雷的忍耐力,张云雷想也没想拿起手边的酒就泼了过去,钱堃一惊,抹着脸上的酒水,怒了:“我操你大爷的张云雷,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你他妈充其量就是一戏子,戏子知道吗?从古到今你们他妈的不就是给我们这种有钱的大爷玩的吗?装什么清高?”

“嘭”,张云雷一记重拳打在钱堃脸上,钱堃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就听到张云雷对着他说道:“你他妈也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我张云雷就算是一个戏子,你他妈也玩不起。——你不配。”

钱堃只觉得鼻子下冰冰凉凉,咸咸涩涩,用手一摸居然是鼻血,对着身边几个跟班说道:“打,给老子打死这不识抬举的东西。”

酒吧里顿时陷入一阵混乱……

 

“外面怎么这么吵?”

包厢里,杨九郎皱着眉问投资方。

一分周之后,酒吧老板满脸堆笑地跑过来赔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杨公子和江总谈正事了。这今晚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好像某个富二代跟一明星打起来了。”

酒吧大厅了打斗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

“给我打!往死里打!我呸!张云雷!什么东西!”

张云雷?

杨九郎撂下合约,疾步走了出去。

 

拨开人群,杨九郎看到张云雷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身边是一堆的酒瓶碎渣。

顾不上可能被拳脚误伤,杨九郎走到张云雷身边,蹲下来,抱着张云雷的头,对着他的脸低声呼唤着:“张云雷?你醒醒!”

喊了半天没有任何反应——张云雷已经被酒瓶和拳脚打昏了过去。

 

杨九郎强忍着怒火站起来环视着四周,问道:“谁砸的?”

一个小跟班还想继续踹,杨九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再动一下试试。”

小跟班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刚准备伸腿,杨九郎看准脚踝踩下去,只听见小跟班“嗷”的一声大叫,倒在地上捂住脚踝——骨裂了。

钱堃见状,连忙说道:“我让他们砸的。你不是杨九郎吗?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不是你的敌人吗?”

杨九郎转头冷眼看着钱堃,语气凛冽而坚决:“我们之间的矛盾,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别人插手。”

钱堃听完却是笑了,眼神扫过杨九郎,挑衅地说道:“如果,我偏不呢?”

迎着杨九郎疑惑的目光,钱堃走近,面朝杨九郎,大言不惭地说道:“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老子对他有兴趣,今晚就想带他回去。识相的,滚一边去,咱以后见面还是朋友。不识相的,我连你一起打。”

杨九郎看着钱堃,冷笑了一下,回应道:“那我也跟你实话实说。张云雷,他是我的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能欺负他。至于你……”杨九郎上下打量了一番钱堃,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这种货色,给张云雷提鞋都不配。”

“杨九郎……我……”钱堃挥手准备教训杨九郎,却被杨九郎钳住手腕动弹不得。杨九郎再一用力,钱堃嗷嗷地叫起来:“放手……放手……啊……好痛……”

杨九郎放开钱堃,钱堃揉了揉手腕,缓过神来退了两步,冲着杨九郎吼道:“杨九郎!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让我爹跟你们尚诚断绝关系!!!操!”

听到钱堃放出的狠话,杨九郎不以为意地整理着自己刚刚因为打斗而崩开的袖扣,扣好了,这才又走到钱堃面前,俯身,靠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着:“你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父亲?我没意见。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就因为你色心大起在酒吧挑衅滋事,惹毛了合作伙伴,还恶人先告状,你爹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一气之下断掉你的经济来源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一提到经济来源,钱堃像被捏住了七寸,瞬间软了下来。

杨九郎拍拍他的脸:“滚,今后如果让我看到你还找张云雷的麻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钱堃咬咬牙,一勾手,带着他的跟班灰头土脸离开了。

 

待钱堃走远,杨九郎抱起张云雷,将他放到后座上,却并不急于发动引擎,而是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张云雷。

衣服在打架过程中被弄得破破烂烂脏兮兮。脸上挂着血痕,头发上还挂着酒水和玻璃渣子。明明应该是一副凄惨落魄的鬼样,可为什么那唇色苍白的人依旧俊美得熠熠生辉。

杨九郎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杨九郎将张云雷抱到卧室,放到床上。

张云雷没醒,杨九郎就坐在床边陪着他,月光从天窗洒进来,像一张轻盈洁白的被子盖在张云雷和杨九郎身上。

杨九郎心情复杂。一方面,这宁静的月夜,身边沉睡的人,都让他的心房变得柔软;可张云雷那鲜血淋漓的脸,以及和张云雷之间这错综复杂的矛盾纠葛,又让他感到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

正胡思乱想着,张云雷睁开了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用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杨九郎被张云雷的发声惊醒,回过神来扶着张云雷坐起来,说道:“你在我家。”

借着皎洁的月光,看了片刻,张云雷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杨九郎。

有一瞬间,张云雷以为杨九郎来到了他梦里。

但是身上的疼痛让他回忆起晕眩过去之前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是被杨九郎救了。

然而,对于张云雷来说,被杨九郎英雄救美,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被一个陌生人救了去,或者索性没人管他,让他自己在酒吧里醒过来——也好过让杨九郎看到他这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样。

张云雷低着头看着地板。

世界陷入了一片沉寂。

杨九郎等待了片刻,开口打破沉默:“你等一下,我下去一趟就上来。床头柜上有泡好的红茶,不过有点凉了,你口渴了就喝。”

 

张云雷没有动,静静地坐在床上。内心已经风起云涌,哪里还能顾得上喝茶。

直到杨九郎下楼了又上来,张云雷就一直保持着石化的姿势。

“啪”地一声按开壁灯,突如其来的明暗变化让张云雷伸手挡了挡光线,狭长的桃花眼半眯起来。等适应了光线,放下手臂,张云雷就看到杨九郎站在他面前,左手拿着打湿的毛巾,右手拿着碘酒瓶子和棉签。

“你额头都是血和玻璃渣子,不清理的话容易感染破伤风。”

没等张云雷回答,杨九郎径自将碘酒和棉签放到床上,开始给张云雷擦脸。

隔着擦脸的毛巾,杨九郎的脸忽明忽暗地出现在张云雷视野。看着杨九郎专心致志的神色,英气的眉毛微蹙,手上的力道却是无比温柔,张云雷忍不住红了眼眶。

杨九郎擦完,转身放毛巾,张云雷也慌忙用手擦了擦眼泪。

等到杨九郎转过来拿起碘酒和棉签时,张云雷已经恢复了平静,长长的睫毛垂着不去看杨九郎。

杨九郎当他劳累,也不勉强,打开碘酒瓶,用棉签蘸了些碘酒,小心翼翼地涂到张云雷额头上。

“嘶……”伤口的疼痛让张云雷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也皱了起来,眉毛拧成个疙瘩。

“有点疼,忍着点。”

像哄小孩子一般,杨九郎语气像羽毛一般轻柔,声线像泉水一般清澈。

翔子……

张云雷鼻子发酸。

这些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嘴角流血了。”

正当张云雷愣神,杨九郎的提醒传进耳朵里。

“唔?”张云雷回过神来,抬起右手手背擦了擦右边嘴角:“还有吗?”

“在左边……”

张云雷指尖移到左边抹了一把:“这下呢?”

“还是有……”

眼看着张云雷一直擦血却擦不到重点,而自己左手拿着碘酒,右手拿着棉签,几乎下意识地,杨九郎脸凑了过去。

 

温热的气息覆在鼻尖,英气的眉眼近在咫尺。就连眉间一颗小小的眉心痣也看得真真切切。张云雷定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只能安静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假象,感受着杨九郎软软的舌尖掠过他的嘴角,将那咸腥的血液全部舔舐了去。

杨九郎也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可是明明知道不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触到张云雷的目光,像触到烙铁一般,杨九郎迅速从张云雷唇边离开,感觉到自己口腔里还带着张云雷的味道。

心跳得厉害,杨九郎慌忙站起来:“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放心,这一次,我不打扰你……上一次……对不起……”

听到这句道歉,张云雷连心底仅有的一丝丝怨恨都消散无形。

 

杨九郎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准备出去,手腕被张云雷拉住。

“翔子……”

杨九郎身体一滞,深呼吸了几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张云雷的墨色的眼眸在灯光里氤氲,桃花眼里浸着一抹温柔深情。

杨九郎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问道:“什么事?”

张云雷很想开口说,翔子,我们重新开始吧。他很想把这3年多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和煎熬讲给眼前的这个人听,他想告诉他,哪怕世界都离我而去,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是最最幸福的人。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张云雷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握着的杨九郎的手腕。

杨九郎今天穿着白色的睡袍,真丝的质地,手腕洁白的袖口上绣着花样复杂的暗纹。

不过2厘米的距离,视线稍稍后移,张云雷看到了自己。白色的衬衫在打斗中弄得脏乱不堪,袖口上沾了灰尘和污渍,衣袖还被酒瓶渣子割破,看起来十足像个乞丐。

哦,杨少爷。

那一刻,张云雷突然觉得,横亘在两人面前的,家室,地位,前途,已经是一道深渊。

曾经,王国里的小小王爷飞过这道深渊来到他身边。可是他弄丢了他。

然后,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尤其是,当自己跌落谷底,而他已经席卷亚洲。

 

“没什么。只想说声,谢谢。”

杨九郎眼底的火焰陡然熄灭,愣了两秒,喃呢:“哦……不用谢。”

关上门,张云雷躺在杨九郎的床上。

这一次,没有强迫,没有纷争,两人相敬如宾,礼尚往来。

可是,为什么,感觉更加苦涩。

我还爱你,你爱我吗。

 

 

第四十二章后会无期

当冬日的阳光叫醒张云雷时,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在房间里面飘荡,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脑海里纷飞。

伸出手触摸嘴角,那里残留着杨九郎亲吻的气息。

张云雷想起很早之前面对杨九郎时,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轻薄他,强吻他,欺侮他到泪水盈盈。

而现在,情根深种,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这便是爱了。

爱,不仅仅是欢笑,是甜蜜,还是痛苦,是煎熬,是哭过笑过依旧无法放手的执着。

 

在床上躺烦了,张云雷翻身起床,找了一会儿衬衣找不到,而床头放着杨九郎给他准备好的一件新衬衣。想了想,张云雷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自己身上的那件衬衣大概已经被扔到垃圾桶了。

拿起杨九郎给他准备的衬衣套在身上,竟是意外的合身。

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杨九郎与他那么熟悉,知道他的衣服尺码,生活习惯,兴趣爱好。

曾经,他们是那么亲密地用身体丈量过彼此。

 

张云雷眼睛有些失焦,片刻后恢复了神采,走下楼来。

遇到吃早餐的杨九郎。

听到脚步声,杨九郎并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起床了?吃早餐吧。”

 

【嘿,早餐吃什么呢?】张云雷将杨九郎搂在怀里在他侧腰上挠痒痒。

杨九郎嬉笑着在张云雷怀里滚来滚去,嘴上不依不饶地揶揄着:【我想吃你好不好啊?】

 

往事历历在目,衬得现实残酷荒芜。

张云雷闭着眼睛摇摇头:“不用了。我回去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失控的情绪,张云雷睁开眼,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昨天的照顾。”

回应他的,只有杨九郎继续吃早餐的高贵冷艳的身影。

见状,张云雷鞠了个躬,转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杨九郎的声音传来:“张云雷。”

张云雷转过身,看着杨九郎,等待着他的下半句。

放下刀叉,杨九郎转过脸来,眼神越过客厅停在张云雷脸上,说道:“这些日子,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风雨过后会有彩虹。我相信你。”

张云雷注视杨九郎良久,见他琥珀色的眼睛闪耀着坚定的光芒,欣慰地笑了,说道:“谢谢。”

 

没有工作的日子,张云雷倒也乐得清闲,津海的员工们心惊胆战地怕自己老板心里出现什么落差想不开,张云雷却是怡然自得地在家听戏,把落了几年的各种戏曲全都补了回来。

当制片人登门到访时,张云雷还有些恍惚。几个月没拍电影,都有点忘记自己是个演员了。

张云雷以为这次找上门来的剧本又是些大烂片,翻看了一遍,居然还不错,抬起头看着制片,疑惑不解地问:“怎么想着找我演男三号?”

制片人笑了笑:“首先,你很适合这个角色。其次,我知道张云雷先生您最近有档期。最后,还有些推波助澜的原因。由于个人隐私,恕我不能直言。”

“理解。”张云雷点点头。这个圈子水很深,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一个好习惯,这么多年张云雷也学会了给予他人足够的空间。况且,他也确实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

从茶几上摸到马克笔,张云雷豪爽地签下名字,朝制片人伸手:“合作愉快。”

“看来我这个说客运气不错,不辱使命。”制片人也伸出手,跟张云雷握手,就此敲定了合作。

 

有些巧合,是上天的安排,比如导演将拍摄地点定在了威尼斯。

而有些巧合,则是人为的努力,比如张云雷飞机一落地,来到酒店,就在走廊里看到了杨九郎。

一瞬间,张云雷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说制片人怎么突然想到了我。原来是卖了杨公子一个顺水人情。

杨九郎正在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和侍者交谈,大概是在吩咐他们将行李放到房间。

寥寥几句交代完毕后,侍者离去,杨九郎一抬眼,就撞上了一直盯着他的张云雷。

四目相遇,两人的眼神里都有着复杂的情愫。

最终,还是张云雷走了过去,问道:“这次的电影——是你为我引荐的?拍摄地点,也是你要求的?”

杨九郎看了张云雷一会儿,眼神落到地面上,平静地说着:“一半对,一半错。角色是我引荐的。拍摄地点不是。”

事实上,杨九郎还跟导演请求过,可不可以换个拍摄地点。

威尼斯,毕竟是一个有回忆的地方。

那些回忆太甜,甜到让杨九郎觉得害怕。

可是取景地点早就敲定了,换个地方,费时费力。导演皱着眉头支支吾吾了几分周,推辞还没说出口杨九郎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威尼斯吧。不好意思,宁导,是我太矫情了。】

 

饶是猜测到了自己能出演电影是杨九郎推荐的这种可能,经由杨九郎说出口,还是让张云雷平静的心湖起了层层波澜。

张云雷内心苦笑着,三年前,当自己向导演举荐杨九郎出演电影的时候,大概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居然反了过来。

只是,那时候,自己是怀着私心和目的。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杨九郎的身体。

那么,现在,你呢?

张云雷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盯着杨九郎的脸庞,眼眸里泛出旖旎:“为什么,引荐我。”

这平常的话语,任谁听到都不会多想。

可是,双方是张云雷和杨九郎。那言外之意,如同暗夜里的昙花,暧昧的味道在空气里发酵。

杨九郎淡淡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张云雷的眼睛,神色坦然地说道:“因为,你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张云雷盯着杨九郎半晌,嗤笑了一声,开口:“还有呢?”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一会儿,低下头,平静地回答:“没有了。”

目送着杨九郎转身,走进自己的客房,张云雷倚在墙上,喃喃自语:“我不信。”

 

电影拍摄得很顺利。杨九郎和张云雷之间,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正如同杨九郎所言,张云雷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演员。所以哪怕与杨九郎演对手戏内心有多么的起伏动荡,张云雷依旧可以准确无误地把控制好走位、情绪、声音、动作,并带动其他演员投入到对作品的诠释里。

片场休息,张云雷也从不主动来杨九郎的休息室走动,杨九郎知道张云雷的脾气,自己越是成功,张云雷越是敬而远之——他并不想靠着别人的帮助取得成功。即便身处泥泞,本质里他还是那个无比骄傲的张云雷。

可是,休息室里的感冒药,矿泉水,牛奶,甚至一个小小的玩偶,杨九郎知道那肯定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杨九郎手上拿着毛茸茸的小狐狸,轻声叹息。

该怎么说出口,我并不是不在乎。

该怎么告诉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这次电影的制作班底可谓中西合璧,除了导演、武术指导、编剧、几个场务以及男一、女一、男三和他们的助理是中国人,其他工作人员都是高鼻梁大眼睛的外国人。正因了这中西合璧的阵容,剧组每天的工作时间严格控制在八小时以内,并且居然还有可以休息的周末。

导演本来还想速战速决,副导演的一句话把他连轴转的激情给死死掐灭:“哦,兄弟,那样是违反劳动法的,你要被关进监狱的!”

得,不休息也得休息。

但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导演便邀请了剧组周末没有安排的人员晚上一起到当地一家颇有特色的海边酒馆玩乐。

无所事事的杨九郎和张云雷也在邀请之列。

 

摇曳的霓虹里,剧组人员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只有杨九郎和张云雷,两人均是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远远看过去,两人眉目间颇有几分相似的冷漠疏离。

几杯酒下肚,导演和几个大老爷们很快便high了起来,吼着:“玩游戏玩游戏!光喝闷酒没意思!”

女一的助理lulu是个活泼的女孩子,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除了张云雷和杨九郎没答话,其他人一致表示赞同,而张云雷和杨九郎的沉默也被大家默认成了接受提议。

看来,任何时候,好奇心和偷窥欲都是人类的一种本能。这也大概是真心话大冒险这种简单无脑的游戏能长盛不衰的原因。

当瓶子转到杨九郎,现场响起一阵欢呼时,杨九郎正在如同闲云野鹤般任思想在九重天外云游,武指拽了两下胳膊才把他从神游状态里扯回来。

目光收回到眼前,看到对着自己的空酒瓶,杨九郎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挤出一个字:“我?”

“没错!”武指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转到了你!”

“好吧……”杨九郎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扫视了一圈,“谁提问?”

“我!”人群里,lulu站了起来,一张略显稚气的小脸因为酒精和兴奋而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她深呼吸了两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和张云雷先生到底什么关系?”

张云雷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中的酒杯。他从混沌的状态里抬起头,隔着人群,一动不动地看着杨九郎的侧脸,生怕错过他待会儿说出口的每个字,因为紧张而不停吞咽着口水。

助理也眨巴着眼睛望着杨九郎。

她本人是张云雷和杨九郎忠实的粉丝,从三年前就关注了两人,《Love is》播出后更是成为不折不扣的cp粉。这些年杨九郎销声匿迹,再复出时两人已水火不容,身边曾经志同道合的伙伴都说着“九辫已糊”然后接二连三地离开了这个阵营,只有lulu还一直坚信两人是深爱着彼此的。

冒着可能被辞退的危险,lulu问出了这个她心中魂牵梦萦的八卦。

不用转身,杨九郎也知道张云雷此刻一定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可是……

 

【要我接受张云雷演男三号也可以,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

电影最大的投资方金爷扫了一眼杨九郎,开口说道。

【行,你说吧。】

这部电影的金钱,资源,人脉,金爷全掌握着,杨九郎没有谈判的资本,除了倾听,就是接受。

【第一,你知道我们这种粗人,找演员最怕哪一种?不是没有名气的新人,那只是赚钱能力少一点,票房号召力差一点而已。没关系啊,我可以找一些演技不行但有群众基础的明星来撑场子啊。怕就怕那种运气不行,带着晦气的演员。我们这行,讲究风水,讲究时运的。晦气进来了,影响了风水,指不定就坏了大事。您别说我迷信,你想想最近那谁被关进了监狱,电影全都制作好了还得全部得重拍,我金爷可经不起这折腾,丢不起这人。】

杨九郎点点头,说道:【嗯,您继续。】

【这第二呢,我在业内也听说过张云雷这人,聪明,灵气,演技很好!就是脾气大了点,连圈内大腕儿都敢开口骂,我想跟杨公子证实一下,有没有这回事?】

杨九郎想了想,郑重地说道:【金爷,我以我人格担保,张云雷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都令人敬仰。哪怕真的是起了冲突,也是就是论事,仗义执言。心直口快的性子的确得罪了不少大腕和媒体,但基本上,过错不在他。】

金爷听完杨九郎的陈述,松了口气,微微颔首:【那我放心不少。只剩下最后一个要求了。】

杨九郎略微躬身,礼貌地说道:【请讲。】

【《unknown》这部电影,我看得很重,不希望它出任何幺蛾子。所以,我也不希望张云雷出任何问题,比如乱搞,吸毒,花边新闻等等。我知道那小子就是个绯闻制造机,随便拍哪部电影、电视剧甚至广告都能跟里面的合作艺人传出绯闻,可是,我金爷的电影不需要靠这些玩意儿吸引眼球。你懂吗?

一旦让我发现这种事情,我会立马让他滚出剧组。我宁愿赔偿违约金也不愿意我手下出品的电影变成一堆跳梁小丑随便拼凑起来的垃圾。】

 

杨九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维诺。红葡萄酒的芬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却化不开心里越来越重的心事。

如果,开口说出真相,那张云雷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吧?

真相总会在口口相传中变了味,经由每个口述者的添油加醋变成越来越符合大众口味的茶余饭后的消遣。杨九郎甚至能预想到自己一旦说出口,隔天印在报纸上的新闻:异国再相逢,张云雷与杨九郎旧情重燃。

金爷的警告还回响在耳边,杨九郎放下酒杯,抬起眼,淡然地回答:“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张云雷心里一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碎成了一片一片。

 

人群里发出一阵失望的声音,lulu更是脸拉成了苦瓜。

可惜她并不清楚,现场有两个人,比她心里苦涩一万倍。

杨九郎的话,让大家无比沮丧,但也尘埃落定,没人再追问其他。

 

正当众人已经准备开始玩下一轮游戏时,张云雷“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现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张云雷缓缓走向了杨九郎。

在杨九郎的正前方10公分处,张云雷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杨九郎的头旋,一字一句,开口说道:“你再说一次。”

所有人鸦雀无声,连转酒瓶的人发现了异样,都按住了酒瓶,屏住呼吸看着杨九郎和张云雷。

察觉到现场骤然而至的低气压,杨九郎抬起头,看着张云雷。

一双桃花眼里,一分的痛苦,九分的不信。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突然笑了。

直来直往,无所畏惧。

依旧是那个张云雷啊。

依旧是那个,自己喜欢得不行的,没有人能取代的,张云雷啊。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不坦诚能保护你,那让你怨恨一场,也未尝不可。

既然我对你说,风雨过后,会有彩虹,那我就不会拖累你前行的脚步。

 

“我说,我和你,张云雷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张云雷冷冷地看着杨九郎,试图从他眼里找出说谎的证据。

然而,杨九郎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涟漪。

——尽管,他放在暗处握着酒杯的手,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指尖苍白。

“你出来一下。”

 

张云雷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杨九郎迟疑了一下,跟了出去。

 

时隔三年多,重新来到威尼斯这片海滩,却是物是人非。

张云雷看着夜幕下的海面,听着潮汐的声音,甚至一度怀疑当初那个不顾一切顶风作案的人,真的是自己?

而杨九郎再次看到这片海滩,内心也是潮涨潮落不甚平息。

“为什么要骗我?”宁静的夜色里,张云雷的声音灌进杨九郎耳朵里。

杨九郎沉默地站着,咬着牙拒绝回答。

“说。”张云雷走到杨九郎面前,扶着他的肩膀追问,“说,说你不爱我。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告诉我这三年多来是我一个人走不出。告诉我我应该死心。杨九郎,我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

张云雷每说一个字,杨九郎就觉得他内心的城池崩塌一块,到最后他仿佛听到坚固的城墙簌簌地往下倒。

不行。不能。

杨九郎退后一步,挣脱开张云雷的双手,低头沙哑地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不爱?”

“不爱。”杨九郎捏紧拳头,闭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言不由衷的字。

 

长久的沉寂。

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正当杨九郎觉得张云雷已经心灰意冷,而自己也准备心力交瘁地回到酒店休息时,张云雷突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然后粗暴得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捋,Givenchy皮革手链暴露在空气中。

“说,如果你不爱我,你为什么每天带着这串手链?杨九郎你到底为什么要逃避,你到底要逃避我到什么时候!”

若不是拍戏时偶然发现你带着手链,我会真以为你不爱了,走出来了。

若不是之后整整两个月的观察,你每天都带着手链,我今天真就信了你的鬼话。

才想起来那天在你的卧室,你脱掉衣服之后,脱掉了手表和手链。

才想起来三年前,你习惯将手链藏在衣袖里,很多次都让我以为你没带手链。

 

“张云雷你听着。”杨九郎直视着张云雷的眼睛,说道,“我带着手链,不代表我还爱。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一种遗留的习惯。”

“你说谎。”张云雷执着地坚持着,“你带着,就代表我还爱我。你还爱我。你一定还爱我。”

“是吗?”杨九郎右手握住手链,重重一扯,手链从左手手腕上崩开。

“你干什么!”张云雷怒吼道。

几米外,夜色里,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只要自己软下心来,张云雷就会万劫不复。

 

杨九郎握紧拳头,抬起头,哽咽着说出口:“张云雷——我不爱你了。”

说完,杨九郎将手链朝海水里扔去。

手链在空中划了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坠入几十米外的海水里。

“不要……”

几乎就在手链扔出去的那一刻,张云雷便奔向冰冷的海水。

杨九郎心里如刀割般难受,却是强忍着悲伤,不去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打了个的奔回酒店,盖上被子,无声地哭泣起来。

 

——————

第二天,杨九郎睡眼蓬松地醒来,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两串手链。

两串?

杨九郎一瞬间就惊醒了,手上拿着自己和张云雷的手链慌忙去敲张云雷的门,却发现张云雷的房间空无一人。

杨九郎全身都在发抖,强行压抑着内心巨大的不安在酒店走廊里穿行,走到导演房间时听到导演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张云雷!一过气明星拽你娘的拽!一声不吭就拍屁股走人了!你们说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等老子回国了,看不找他要违约金赔死他!找几个媒体写死他,写得他不能翻身!”

张云雷,走了?

心里像挨了一记重拳,回过神来的杨九郎连忙给导演赔不是:“导演……他是我推荐的人……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违约金我们公司出,媒体方面也希望导演多担待担待——这样,我的片酬不要了,就当我用人不善,希望导演您通融。”

导演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违约金赔上,杨九郎放弃片酬,不仅没亏本还赚上一笔,自己有个侄子面试男三的时候,就差那么一点点没选上,这下还可以趁机塞进来。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嘴上却说着:“杨公子,我这是卖你个面子,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您可得记着……”

“谢谢导演。”

 

人前,演足了戏,一关上门,杨九郎就顺着墙壁倒下来,泪水从眼眶滴落。

他能想象,11月深夜的海水,冰凉得刺骨。张云雷如何在海水里一直找寻那串他任性丢掉的手链。过程也许几十分周,也许几个小时。张云雷回到酒店时,也许深夜,也许东方渐白。

而他将两串手链挂在门把手上时,又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从上午呆坐到下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生理本能的驱使才让杨九郎缓缓站起来,打开灯,到盥洗间抹了把脸,准备出门去吃饭。

低头的时候,杨九郎看到门缝处有一封信。

他打开,是张云雷的字迹。

 

【如果有你愿意走进我的心里,你会哭,因为那里全都是你。

可是今天我走进你心里,我哭了,因为那里已经不再有我。

也许,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你。

后会无期。】

 

这些年,杨九郎爱着,恨着,可是哪怕身在韩国,哪怕三年没有见过张云雷,杨九郎却都一直觉得,他和张云雷之间,一直有一根线连着,那根线一头连着自己,一头连着他,从没断过。

可是,这一刻,杨九郎突然觉得,那么骄傲的他,那么执着的他,选择了放弃。线断了,人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评论(17)
热度(103)